【童話系列】童話聯合國13.

好不容易安撫完他們兩個，歷經了艱難的早晨，終於來到了馬場，保羅卻在馬場邊看到了五年級的白雪公主。

這位高一個年級的學姊，便是聯軍校今年的學生會長，昔若的頂頭上司，身形也向芭黎絲一樣嬌小，背脊卻永遠挺的硬直，永遠踩著充滿殺傷力的高跟鞋，黑髮白膚紅唇，形象鮮明又讓人感覺高不可攀。芭黎絲到底哪裡覺得她和自己的腦波接得上線，竟然試圖推薦白雪公主給自己的女友人選，難道他一點都不在意自己的雇主生活品質或是被推薦人的意願。略為尷尬的向她打過招呼後，會長居然停下了腳步。

保羅頓時冷汗直流。不會芭黎絲已經和對方打聲招呼了吧？此可能性渺茫，如果真的發生了，白雪公主一定會狠狠教訓芭黎絲一頓，保羅沒道理被蒙在鼓裡。

老實說他最怕這種一板一眼的人了，大家都說昔若可怕，但保羅在昔若面前倒是滿放鬆的，昔若也頗能接受自己的幽默感。而在某次白雪公主當著保羅面前皺起眉毛，露出有點厭惡的表情，嚴正地說，「可以請你不要再嘻皮笑臉，認真的回答我的問話。」後，保羅就感受到自己的心小小的受傷了。從此以後，在白雪公主面前，保羅會盡力表面出自己對於世界萬物的尊重。

「你是副會長的同學吧，四年級？」

「是的。」保羅還維持著僵硬的軍禮姿勢。

「剛剛是從圖書館方向過來的嗎？」

「報告是。」

「昨天有投訴有人在圖書館前未經申請發放問卷，你剛剛過來時，有看到委員會有去處理了嗎？」

保羅吞了口口水，「……剛剛在圖書館前並沒有看見人影。」

「是嗎？」會長遲疑了幾秒，像在思考自己到底要不要前往圖書館，「謝謝你，你可以離開了。」

獲得豁免權的保羅，後知後覺發現自己背後潮濕一片，完全沒多做停留，直接往社團教室邁進。在社團教室中，柏德正迎面走出來。

「學長！」保羅先是沉澱了一下自己的心靈，才露出了與平常無異的表情向他揮揮手，「白雪學姊剛剛在馬場邊，是不是來找你的。」他知道柏德學長和白雪公主是鄰國的王族關係，從小一起長大的，會長或許是來找學長的。也只有柏德這種胸襟如同大海一般寬闊，脾氣如同冰雪一般平靜的人類可以和平和白雪公主成為青梅竹馬多年而沒有被暗殺死亡。

「喔，我知道。」柏德已經換好了運動束裝，走了過來，「我和她一起走過來的，她現在要回學生會。」

「特地陪學長走過來的嗎？」保羅不可置信。

「她找我幫忙和平日的事情。」對方聳聳肩，「學生會要代表開舞，我得當你們偉大的會長的舞伴。」

刺激的事情一件接著一件，「我沒有看過學長跳舞。」保羅嚴肅的表示，「我會很期待的。」

被保羅這樣子一講，柏德顯得很尷尬，有點倉促的轉移了話題，「對了，你們班上的只有一位公費生，對吧？」

保羅點點頭，有點疑惑柏德為何突然提到班上的公費生，奧特。

「白雪說她昨天罵了他一頓呢。」

「奧特嗎？」保羅錯愕，「為什麼？」

「因為好像不願意跟其他的公費生一起行動。」

「學長你的解釋還真模糊。」

柏德無所謂的聳聳肩，根本沒有要好好解釋的意思，「總之是發生在公共空間，場面弄得很難看。」

保羅之後並沒有多想這件事，只覺得對白雪公主的恐懼又多了幾層。



天氣漸漸的回暖了，夏天看似開始了，連芭黎絲都換上了短袖的同款佯裝，只剩下瑞奇一如往常的堅守著軍裝外的私服時尚外套搭配，雖然跟剛開學時的毛料相比之下已經進化成了輕薄的外套，但芭黎絲還是為對方堅持原則生活感到讚嘆。

在社團練習結束，一同用餐時，保羅忍不住提到了柏德學長跟自己說的，有關於會長和奧特的事情。

「啊，我正想跟你們說呢。」瑞奇瞇著眼，用叉子指著自己，「我那時候剛好在現場。」

「還好我不在。」保羅抽抽嘴角。這個場景對他來說太可怕了，小心臟無法負荷。

「我也知道這件事。」昔若喝了一口熱茶，「老實說，確實是奧特的不對。」

保羅很驚訝永久中立行為支持者的昔若會主動批評別人，雖然奧特有些特異獨行，能讓昔若放棄他的人生哲學而表達對此件事的明確立場，轉個角度想，奧特的確不簡單。

瑞奇看得出來保羅還不清楚事情的發展，自告奮勇地開始解說，「今年的學生會好像希望可以辦一個活動，具體名稱是什麼我忘了，總是就是希望所有的公費生可以到一些較大型的城市，舉辦演講。」

學生會的成員，昔若接話，「是希望可以宣傳公費的好處，讓更多的平民知道。」

「然後奧特不願意配合嗎？」保羅猜想。

得到了兩方肯定的答案，其實也不怎麼驚訝，保羅知道奧特本來就不算是個合群的人，特別又是這種只為了政府宣傳用意的事情，他當然會拒絕。校方收取公費生只是為了名聲，這是公開的秘密，不然他們大可把門檻壓低，現在的社會已經開放不少，雖然許多貴族還是會歧視平民，但是為了表現風度並不會展現出來。政府大力推廣貴族學校的公費制度，如果沒有校方的配合，也只是當作大家茶餘飯後的話題聊聊而已。

要公費生們去推廣這項制度，做戲的成分大於實質幫助。

會長白雪公主只是執行的人員，也不認識怪脾氣的奧特，她想必是認為，公費生為學校負擔一些宣傳是應該的，奧特的行為只是單純的找麻煩。

在他知道了事情前因後果的幾天後，保羅獨自一人走進圖書館，看到了奧特的瞬間，還是滿想開口跟他打招呼的。可惜勇氣不夠，保羅最終決定沉默的坐下，安靜翻開自己的書就好了。這時候，芭黎絲從門口走了進來。保羅自認是一位不錯的雇主，芭黎絲理直氣壯的樣子，不知道的人會以為她是受保羅吩咐去辦事的侍女，而不是自己悠遊在學院當中的小精靈。

「公爵！」她向他揮手，走了過來，畢竟是圖書館，芭黎絲還記得要壓低聲音，「我到自習室，王子說你在圖書館。」

看來她今天的心情不錯，保羅真心希望她不要再擺出誇張的絕望表情了。為她拉開了椅子，他好聲好氣問，「怎麼啦？」

「上次忘了跟你說，我和塔莉亞公主談過後，她決定要原諒你了。」

「……好，誠摯的謝謝她。」為什麼自己需要她的原諒？誰來告訴自己？保羅想到那張讓人哭笑不得，在圖書館前紛飛的問卷，突然想要質問塔莉亞，是不是真的很討厭自己，這應該可以稱得上是處處針對吧？

「再來我還要跟你談談替代方案。」

「什麼？」保羅手一滑，差點將書本摔下。

芭黎絲卻露出了理所當然的表情，甚至躍躍欲試，「不喜歡睡美人，那我們就來細談長髮公主大作戰，公爵覺得如何？」

可惡，自己怎麼沒有注意到她手上的資料，保羅現在很後悔剛剛居然還幫她拉開椅子。但他不敢直接拒絕，就怕芭黎絲在莊嚴的圖書館大吵大鬧，讓自己得被迫接受眾人的白眼，「我說，芭黎絲啊。」只得緩兵為先，「其實呢，我正在讀書，晚點再跟妳談。」

芭黎絲這才發現保羅手上還捧著宗教詩集，「啊，抱歉。」她知道保羅虔誠，連忙道歉，「那公爵先讀好了，我之後再報告。」

偉大的沙瑪什，感謝神救援。

在保羅再度低下頭，繼續閱讀宗教詩集後，第一次走進圖書館的芭黎絲，像個孩子一樣讚嘆著左右張望，遠遠看見了一位站在落地窗前的纖細身影。

嗯？她認得他。剛來到學院島時，那個在寵物房外撞到自己的男孩，今天依舊穿著不太合身的軍裝制服。

「妳在看誰？奧特嗎？」幾分鐘後，保羅才注意到芭黎絲的異樣，隨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妳認識他？」

「之前遇過。」芭黎絲把目光移回保羅身上，「在寵物房前。」

「喔，這樣嘛。」保羅皺皺眉頭。他是很想跟別人聊一下奧特的事情，但芭黎絲絕對不是個好的聊天對象，至少對這個話題來說，「雖然同年級，我和奧特不熟識。」

喔，原來他叫奧特。

「他是公費生。」保羅躊躇了一下，有些欲言又止，最後只說，「能力很好。」

到底想說什麼？芭黎絲做了一個怪表情，轉過頭想要再看看奧特，卻只看到他惡狠狠的瞪了自己和保羅一眼，不耐煩地蓋上那本厚厚的精裝書，轉身離去。

另一位侍女馬上上前，把精裝書收進了他應進的櫃子裡。

「我們太吵了。」保羅咋舌。

「所以什麼是公費生。」芭黎絲不死心的繼續問。

保羅笑了笑，「雖然這所學校大部分是貴族學生，但也有少數名額招收優秀的平民，培養人才。」他大概解釋，「奧特就是這類人。他們所有的學費將由聯合國支付，所以才稱做公費生。」

芭黎絲轉過頭，學著剛剛的保羅，躊躇了一下，有些欲言又止，最後只說，「他是不是討厭你？」

保羅伸手在芭黎絲亂到極致的金髮上輕拍了一下，「不要亂說話。」

「我哪有亂講話！」芭黎絲不平地抱怨，「是因為……」

「好好好，還是不要在背後討論別人了。」雖然奧特已經離開了圖書館，但保羅還是覺得在公眾場合討論班上的公費生不妥，為了使芭黎絲轉移注意力，保羅做了史上最大的讓步……

「妳不是要跟我談談新的方案嗎？」

芭黎絲果然瞬間上鉤，將奧特的事情丟到了一邊，「公爵願意聽我講了嗎？」

保羅嘆了口氣，收下書，指指門口的方向，「我們出去講吧。」



一走到圖書館門口，芭黎絲就急忙遞出了手上的資料，「公爵下一次的對象是托爾家族的蕾蘋絲小姐。」

「托爾家的蕾蘋絲？」

芭黎絲沒有發覺保羅的異狀，繼續秀出了紙本資料，「蕾蘋絲小姐在名義上雖然是伯爵家的養女，擁有爵位。但是伯爵夫人卻從來沒有讓她在公共的社交場合露面。當地人對都說，她被囚禁在一處高塔，有著憂鬱的眼神和一頭美麗栗色的長卷髮。雖然公爵喜歡年紀比較大的女生，但是聽說蕾蘋絲小姐我見猶憐，從小就是一位美人，只要是人類看到他都會激起保護玉，」她看到了一行資料，又喔了一聲，「據說當地人都說伯爵夫人非常的可怕，於是暗地裡稱她為巫婆。」

保羅原本抱著胸，安靜的聽著，並沒有追問為什麼芭黎絲會有「自己喜歡年紀比較大的女生」這個詭異的資料，這時卻突然皺起了眉。很可惜的芭黎絲依舊沒有注意到，講出了最後的結語，「這個方案叫做：長髮小姐大作戰！」才抬起頭，看向保羅。

通常保羅這時會來段吐槽或是擺出微妙的表情，沒想到他這次居然陷入了沉默，沉思了一下，他突然問，「她已經16歲了吧。」

「咦，我剛剛沒講嗎？」芭黎絲低頭查看一眼資料，心理讚嘆保羅公爵的確對女孩的年紀有些在意，「蕾蘋絲小姐如果選擇來上學，今年應該是三年級了。所以還沒有滿16。」

「蕾蘋絲目前的狀態，是自己關在高塔中，沒有出門嗎？」保羅看來認識蕾蘋絲，抱著胸，擔心的問，「不是有一段時間願意出門嗎？怎麼又回到了這個狀態？」

「之前的事情我不知道耶，我得到的資料就只是蕾蘋絲小姐已經有兩年沒有離開過高塔了，大家都覺得她很可憐。」神經縱使再怎麼粗，芭黎絲也看出了端倪，「公爵之前認識芭黎絲小姐嗎？」

「算是認識吧。」保羅含糊的回答。

「那公爵喜不喜歡啊？」芭黎絲歪著頭，「要不要去見一面？」

「我考慮一下。」保羅說著就轉過頭，遲疑了一下，他又補上一句，「但如果狀態真的像妳說的，我會盡快的去瞭解關心一下。」

芭黎絲只聽懂了字面上的意思，連忙舉起手發誓，「我們的資料正確性很高。公爵絕對有去見面的必要性，一定會讓公爵滿意的。」

保羅雖然沒有回答，但芭黎絲總覺得他聽過這個方案後，神情有點奇怪。因為時節的關係，白日的時間漸漸拉長，西沉的太陽散發著溫潤的日光，芭黎絲見保羅在原地沉默了幾秒，最後像是下定決心一般，邁步向自習教室的反方向走去，也連忙跟上，「公爵今天不去自習嗎？」

「不用不用。」保羅整頓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擺擺手，露出了像往常一樣溫和的表情和語調，「美好時光怎麼浪費在古板的教科書中呢。」

芭黎絲完全沒有身為精靈的自覺，滿臉不以為然，甚至毫無掩飾的撇下了嘴。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