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話系列】童話聯合國17.

小與百般無聊的走在泥土路上，早已經破損的鞋底因為泥地上的小石子，傳來陣陣的刺痛。寬鬆的麻布上衣，有些泛黃。小與隨手在路邊抓了一根雜草，塞進自己嘴裡，隨意的咀嚼。四處張望，小與遠遠便看見路旁那抹金黃的身影。


那是誰？小與走到他的身後，漸漸慢下腳步，不免心生遲疑。

陌生人的背影一滯，似乎感受到小與的動作，晃了一下，然後轉過身。

那是一位陌生的姊姊，他有一頭雖然有些凌亂卻乾淨的金黃長捲髮，穿著連身白裙、體型瘦小、肩膀和臉頰有些曬痕，可是在這種鄉村，那位姊姊的皮膚已經算是很光滑很漂亮的了。尤其是手腕上的首飾，花狀樣式很特別。有錢買首飾，就代表一定有幾個錢。

小與一瞬間忘記了害怕和猜忌，戲劇化的驚呼一聲。「哇，姊姊，妳是誰？妳好漂亮。」

被小與這樣稱讚的陌生人楞了一下，盯著小與的眼睛，好像從來沒有聽過這種稱呼一樣的錯愕，但隨即就開心的瞇起眼睛。

「真的嗎？謝謝你，我叫做芭黎絲，」

「芭黎絲姊姊嗎？很高興認識妳，我是小與，今年十一歲，是城裡鐵匠的兒子。」小與很容易就把身家背景全盤拖出，「姊姊不是這裡的人吧？為什麼會在這裡？想要找誰嗎？我可以幫忙喔。」

「我只是在這裡借住幾天而已……」芭黎絲遲疑了一下，補充，「因為我要在這裡等人會合。你知道要怎麼走到市集嗎？」

「姊姊你要去市集？好巧喔，我也要去耶，家裡也在那裡有攤位。姊姊你是旅行家嗎？還是地質科學家？我們這裡常常會招待路過的旅人喔。可以他們沒有一個比姊姊漂亮。」小與雙眼一亮，很自然的巴結起第一次見面的芭黎絲，「我們打鐵舖也有在賣金屬的首飾喔，如果姊姊戴上，說不定會更漂亮……」

然後，芭黎絲傻楞楞的跟著舌燦蓮花的小與到了市集，買了一些小與推薦的金屬項鍊，為了感謝小與，又請了他吃一些他喜歡的甜品，小與好像很高興，抱著芭黎絲又嘰嘰喳喳的從髮梢到腳趾狠狠稱讚過一遍，隨後抱著芭黎絲給他的禮物開心的在市集中心的噴水池認真的吃起食物。

芭黎絲左右張望了一下，也在他的身邊坐下。

「要吃嗎？」小與當然不會忘記自己的大恩人，畢竟狠狠海削他人一頓，應有的對待還是不能少的。

「不用。」芭黎絲顯然還沒發現自己的愚蠢，只是對伸出握著水果甜點的手掌主人笑了笑，「小與好乖，知道要給姊姊吃東西，可是姊姊不是很餓，你就慢慢吃吧。」

「好。」小與也甜甜的笑了笑。順便在心中腹誹，笨蛋就是可連，走在路上也會被騙。還好隔壁家的燕子沒有這樣，又漂亮又聰明，不然自己一點也不想和她交朋友。

芭黎絲當然沒有聽到小與的獨白，抬起頭看到了噴水池的雕像，疑惑的眨眨眼睛。

「那是誰？」

小與抬起頭，正好和白色大理石雕像的雙眼對上，噴水池上的男人，帥氣的舉著權杖，純白的衣物卻還是看得出來樣式繁複，臉上掛著不可一世的表情。

「不知道。」小與撇撇嘴，剛剛咀嚼的雜草早就被拿下，現在嘴裡滿是水果甜涼的滋味，讓他心情大好，隨意回答，「哪個貴族吧……那麼多貴族，誰會記得？」

「嗯？」芭黎絲有些訝異的看了一眼小與。這讓後者馬上又換上一臉疑惑。

「不過媽媽好像說過是資助這個市集的一個貴族吧……嗯……名字也忘記了耶……」說不定再吃一個麵包就會想起來。小與因為自己的幽默笑了笑。

「是喔。」芭黎絲沒有注意到小與的異樣。反而是扭過頭，認真的盯著小與，「小與沒有見過真正的貴族對不對。」

「當然。」小與楞了一下，隨即冷笑，「貴族才不會到這裡來。他們每天忙著喝酒吃肉都不夠了，來這裡幹麻？難道會幫忙小麥收割嗎？」

芭黎絲楞了很久，後知後覺的察覺小與話中的不以為然。小心翼翼的問出心中的疑惑，「小與不喜歡貴族？」

她是大笨蛋嗎？「難道姊姊喜歡嗎？」小與的態度沒有任何遲疑，只是反問。

「我……」芭黎絲遲疑了一下，還是回答，「我不討厭啊……」

「為什麼不討厭？因為姊姊是旅客所以不繳稅嗎？因為姊姊是祭司還是科學家所以沒有被貴族壓榨的經驗嗎？我討厭貴族，因為貴族，我和媽媽每天都要分吃一個麵包，大家說貴族每天什麼事情也不做，不耕田不打鐵也不煮飯，卻把我們的麵包全都搶走了。」小與語氣不悅的抱怨了一番，眼角看見芭黎絲一臉的震驚，還是忍不住緩了緩口氣，「這都是聽說的啦，畢竟我是可愛的十一歲小孩，對於社會還不是很瞭解……」

芭黎絲張開嘴吧，欲言又止，沈默了半晌，最後只問出一個毫不重要的問題。「你……你每天都只吃半條麵包嗎？」

小與傻眼，「嗯……有時候還有馬鈴薯湯……」

「是喔。」芭黎絲認真的想了想，「真的好少。」

「姊姊妳真的是旅人嗎？」小與驚呼。

「嗯……不是。」芭黎絲很認真的回答，她舉起手腕，秀出剛剛差點被小與說服賣掉的白月季花手鍊，「我是貝斯特的精靈。」

「……蛤？」

「貝斯特的精靈。」芭黎絲字正腔圓的再說一次，「神曲第二書第二十章，從月季花中誕生的貝斯特女神，而我就是侍奉她的精靈。是要幫助人類找到幸福的精靈。」

這個傻子當人是傻子呢。小與瞇著眼睛，盯著芭黎絲，手上還握著吃到一半的水果甜點。那是被稱為傻子的人掏腰包購買的。



經過了一番費力的解釋，小與才終於有點理解這個冷門行業的專業。

「所以……雖然打著精靈的名義，但你們不是祭司，只是普通的人類，專業是結婚仲介……」小與努力吸收芭黎絲斷斷續續的解釋，認真學習。

「不是結婚仲介，只要人們希望幸福，僱用我們，我們就可以給他幸福！」芭黎絲厲聲指正，「我們就是幸福的泉源…」

「說這種話真的不會天打雷劈嗎？」

「你都不相信我！」芭黎絲尖叫。

「怎麼會……」小與吃下最後一口甜品，「這世上無奇不有，我當然會虛心接受所有不合常理的現象。」

「哪會不合理，很正常啊，你付我酬勞，我給你幸福。」芭黎絲坐在噴水池旁，「只是大多數的人希望自己可以結婚。所以我們比較精通配對而已。」

小與聳肩，站起身，拍拍屁股就要走人，「反正酬勞我也付不起，幸福就不用太眷顧我了。」

「怎麼這樣說！」芭黎絲站起身，跟在小與身後，「酬勞又不是重點！」

「那重點是什麼？」小與轉過頭，忍不住發問。是那些閒著發慌創造出這種產值的貴族嗎？他在心中補充。

芭黎絲張大嘴吧，想要說些什麼，卻又覺得腦袋一片空白，不是不懂小與的感覺，在她很小很小的時候，當時還沒有當上精靈前，家裡也是窮到一頓沒一頓的，只是她一直懵懵懂懂的，傻傻覺得大家的生活都是這樣，沒什麼不對。

第一次接觸貴族的生活，芭黎絲也很讚歎，對她來說，那是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可是那又怎麼樣？芭黎絲很快就釋懷，畢竟自己是平民，貴族是貴族，他們本來就分屬於同一地表相同的生活體制的不同物種。

芭黎絲真的以為，大家的想法都和自己一樣。所以小與臉上流露出的憎恨有些嚇到自己。他憤世嫉俗，滿嘴惡毒，重點是，他還這麼小，僅僅十一歲，卻說的好像自己的世界早已經崩毀黑暗一樣。

小與看著芭黎絲自顧自的陷入一種沉思的表情，翻了一個白眼轉身才要離開，身邊便傳來緊張的叫喚。

「小與！小與，快過來！」一個男孩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燕子的哥哥回來了！」

小與臉色大變，什麼話也不說，衝向了燕子的家裡，順手還抓上剛剛跑來通知的男孩。

「等一下！」男孩尖叫，「我需要休息！」

小與忽略身後那人的慘叫，繞著熟悉的小路，遠遠就看見燕子家圍觀的人群。

「滾開！」小與粗魯的推開那些比自己高上好幾顆頭的人們，人群中央還不斷傳來燕子淒厲的慘叫和那個男人的怒罵。

「我幾個月才回來一次！妳連點麵包都沒拿出來！」

好不容易擠進了人群，小與一抬頭便看到男人抓著燕子的短髮，怒聲喝叱。

「我有求你回來嗎？」燕子忍著痛，瞪著男人，因為剛剛的衝突，現在燕子整個人衣衫不整，狼狽不堪，就連平常看起來清秀的臉龐，都因為沾上地上的灰塵，顯得狼狽。

「妳這傢……靠！」在男人又要發怒之際，小與衝了上前，用肩膀狠狠撞開了男人。小與體型並不壯碩，但因為平常的訓練，力氣還是很夠，更何況小與使用了傳說中可以提起十公斤鋼鐵的肩膀當作武器，男人一沒注意，狼狽的摔倒在地。

「啊！」燕子尖叫。隨著男人的仆伏，她被抓住的頭髮也被狠狠扯了一下。小與在心中後悔自己的粗心大意，臉上卻是一點也沒表情，狠狠往男人手上踩了下去。

「啊！」這次換男人慘叫。

小與趁著男人放開手掌的那一刻抓起燕子，人群有默契的讓開一條路。

「幫我和我媽說我晚上再回去！」丟下這一句話，小與和燕子消失在村人眼中。



「那個傢伙怎麼又回來了？」小與和燕子到市集的小巷子，狠狠吸了幾口新鮮的空氣。

燕子還在喘氣，低著頭，什麼話也沒有回答。

小與已經恢復了平常，只是胸口的起伏頻率高了一些，他轉過頭，看了一眼外面，確定外面沒有追兵，才扭頭拍拍燕子的肩膀。

「我……我沒事。」燕子努力給他一個安慰的笑容。

小與原本的一股怒火瞬間被澆熄。他突然很想哭，為他們的生活也為他們的命運。

「小與。我終於找到你了。」

看到燕子傻眼的表情，小與轉過身子，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不好意思耶，芭黎絲姊姊，我現在可能……」

「不行陪我嗎？」芭黎絲一臉可惜的看了一眼手上的甜麵包，「我想說剛剛惹你生氣了，要和你和好的……」

「要和好還不容易。」小與的臉上馬上堆滿笑容，「我又不是什麼小心眼的人，芭黎絲姊姊把我當什麼了？」



「小與好乖喔。還會把食物給妹妹吃。」看著低頭開心享用甜食的燕子，芭黎絲還不忘轉頭稱讚一下小與。

「謝謝。」要解釋太複雜，所以小與只是給了芭黎絲一個甜甜的笑容。

「我們才不是兄妹。」燕子插嘴，「我以後是要跟小與結婚的。」

芭黎絲傻眼，小與也錯愕。雖然這是心知肚明的事情，有時候說出來還是很害羞……。小與尷尬的扭過頭，耳根子紅得很誇張。

芭黎絲看了看小與，再觀察了一下燕子，疑惑的瞇起眼睛，「可是你們才十歲不是嗎？」

「事實上，是十一歲。」小與背對著芭黎絲糾正。

「十歲不能確定未來對象嗎？」燕子好像忽略小與一樣，認真的反問芭黎絲。

「是也沒說不可以啦……」

「對吧。」燕子聳聳肩，低頭繼續享受食物。

「她不是你妹妹嗎？」依然遲疑的芭黎絲換了詢問對象。

「都說要結婚了……怎麼可能是兄妹……」小與用後腦勺對著芭黎絲回答。

「那姊姊呢？」終於吃完最後一口食物的燕子終於抬起頭，一雙冷靜的眼睛看著芭黎絲，「姊姊你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裡？為什麼請小與吃東西？為什麼要幫我們？」

他們現在在市集外的郊區，森林裡充斥著蟲鳴鳥叫，風徐徐的吹過小與的臉頰，小與也只能無言的盯著燕子和芭黎絲僵持的對看。

「嗯？」半晌後，芭黎絲還是疑惑的歪了歪頭。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