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店主衝上前為白葛親自結帳時,白葛就知道今天的廉價房應該是客滿了,但他真沒想到,店主竟然會坑到連普通房都沒有。雖是不敢相信,白葛還是摸摸鼻子,默默拿起荷包訂了僅此一間的高級住房。小二在旁邊笑得很開心,店主也不阻止,吩咐人替他帶路後,娉娉裊裊離去。
房間很大,但空蕩蕩的,也沒什麼特別的擺設。白葛走到窗邊,往外一望,正看見了晚上的街市,喧嘩通亮,充滿了歡樂的氣息。
多久沒這樣坐下來,認真地聽一個故事了?白葛舒服地在床上躺下,腦海內又浮現了故事裡那懵懂無知的碎音。
一個小孩子,沒有任何能力保護自己,躲在南館的羽衣之下,天真地以為自己可以平平安安度過一生。
白葛不知道那個掌櫃為什麼要說這個故事,好像貼近現實,又好像離現在的人們很遙遠,那種模糊的樣子和平常的話本不一樣。
「思思妳今天真是嚇死我了。妳怎麼突然說了一個這麼奇怪的話本?如果客官們覺得不入流怎麼辦?」外面傳來了談話聲音,雖然聲響不大,但白葛還是聽得很清楚。
「你被嚇死?我才被嚇死好不好。因為太緊張了就下意識說出來了啊,我也沒辦法。」抱怨的聲音很是熟悉,那是掌櫃的聲音「大姨要搶錢也不是這個方法啊。明天就算蘿蘿可以上場一定也沒什麼客人。」
「重點是蘿蘿也不能上場。」
「那我需要現在去找個說書人嗎?」掌櫃提議。白葛聽得心裡一驚,跳了起來。動作輕盈的離開房間。掌櫃和店小二就在走廊那頭談話,白葛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虛什麼,小心翼翼躲在柱後,繼續偷聽。
「說書人?好像是需要。」店小二認真開始思考。
「對吧。」掌櫃一臉無奈「等等幫我看著,我出去找人。」
「這樣不好吧。」白葛適時地開口,嚇得兩人都是顫了顫,傻眼地轉頭,看白葛的眼神就是懷疑加害怕。白葛覺得有點尷尬,清了清喉嚨又開口「聽到一個故事沒完結怪奇怪的。」
掌櫃愣了一下,店小二倒是馬上反應伶俐,「客官是要思思繼續說吧。」
掌櫃看白葛的眼神又從懷疑變成不可思議。
白葛頓時想拿劍砍了自己。但不管怎樣,既然都開口了,就得堅持下去。「難道店小二希望綠柳瓦子的說書這樣有頭沒尾?」他挑挑眉毛,輕視樣。
「話不是這樣說的,客官。」掌櫃插嘴,「我們也是要生活啊。總不能為了名聲讓人都不進瓦子了。」
其實妳說的挺好的。這句話白葛打死也不說。
「原來遠近馳名的綠柳也不過如此。看來江湖是眾口鑠金了。」白葛使出激將法。
「是啊是啊。」掌櫃皮笑肉不笑地敷衍,「傳言是很可怕的。」
「當真不說?」
「當真不說。」
白葛憤怒。
掌櫃不悅。
小二見苗頭不對,眼尖地看到店主走過,拉著嗓子便開口,「唉呀。別生氣啊客官。咱們掌櫃就是個性沖了點,人還是好的。」
「怎麼?」店主心領神會似的馬上出現在白葛和思思身邊,「發生什麼事了?」
「我等等去找說書人。」掌櫃轉過身子就想離開。店主眼明手快的拉住她纖細的手臂,一個眼光就讓掌櫃安靜地不敢再多說什麼。
白葛簡直想要拍手喝采。
「那就冒昧的請問客官。咱們家思思到底做了什麼事情了。」店主鎮壓完思思,轉過頭用燦爛的笑容面對著白葛。
「先生想繼續聽書,但思思不想說。」小二插嘴。
白葛簡直想吐血了。他說過他想聽書了嗎?他說過了嗎?他只說不想把故事聽一半而已好不好。這個小二真不機靈。
「啊......」店主張著嘴,似乎不敢相信是因為這個原因,她思考了一下,仔細地開始打量白葛。
白葛被看得全身不舒服,才想要開口,店主便雙眼一亮,轉頭像掌櫃宣判極刑。
「妳必須說下去。」
「為什麼!」掌櫃哀嚎。
「因為客官是頂樓的住客。」
掌櫃一下沒了聲音。
最後白葛帶著勝利的笑容,回到房間,一夜好眠。
起了大早,白葛好心情的用緩慢的步調晃到樓下大廳,綠柳也真是名不虛傳,早晨就坐滿了用膳的客官。白葛四處張望沒有空位,轉頭才想要和店人反應,就看到思思托著下巴在櫃檯上打著盹。
白葛臉上的笑容都要裂到耳後,慢吞吞走過,倚在櫃上,好像不經意的看著人群,實質在打量掌櫃的長相。
思思真的不算是美女,皮膚有點蒼白,頭髮亂糟糟地用布巾包住,只露出一些鬢髮,綠色的粗布衣裳遮不住消瘦的肩膀,薄唇尖下巴,長的有點刻薄,緊閉的雙眼微顫,看起來睡得不是很安穩。
白葛正專心打量,突然感覺到那道看向自己的目光。
江湖仇人?親信?朋友?
白葛犀利轉過頭,然後發現錯愕的小二站在廳的那端,拿著抹布,不知所措。
看來自己剛剛登徒子的樣子是被看到了,白葛悻悻地假裝不知道小二的表情有多猙獰,輕敲了一聲木頭桌面。
掌櫃繼續睡著沒有任何動靜。
現在應該是工作時間吧?白葛覺得這個傢伙實在太無法無天了,撇撇嘴,轉身再敲了幾下,桌面上的女孩還是不動如風。
睡成這樣,也算她厲害了。白葛投降,招招手讓小二過來,如果忽略掉他眼神中的懷疑,小二還算熱情。
「客官有啥吩咐?」小二問。
「等等說書時間。幫我占個位置。泡杯春茶。」白葛還是靠著掌櫃的桌子,叮嚀。
小二連聲說是,白葛頓時覺得有點無聊,轉頭確定掌櫃沒有絲毫要醒來的意思,打算離開綠柳,到外頭街道踅了一回再回來。
外頭已經有點風聲了,說綠柳的說書有趣,話本新奇,白葛咬著包子,又回到了綠柳。
瓦舍裡已經充滿了等著聽書的人,白葛有些慶幸自己先訂了位,坐上了木椅,才剛拿起茶杯,前面便有些微的騷動。那些新來的客官,沒想到說書的是位女孩,訝異地竊竊私語。
掌櫃像是什麼都沒聽到一樣,打著呵欠就上勾欄,沒了昨天的緊張惴惴不安,今天的思思,顯輕鬆了很多,甚至可以稱得上是不耐煩。
「姊姊,我們都期待的。」華服男子的書僮突然開口,白葛這才注意到昨天的聽客幾乎是到齊了。就連那個和掌櫃起衝突的壯漢也在,更不用說門口一些沒位置站著聽書的新面孔,「昨天睡覺時還總想著話本呢。」
「真巧,我也是。」掌櫃坐上了長椅,神態疲憊地和小書僮閒話起來,「有睡和沒睡一樣,全身酸痛的。」
「誰管妳酸痛。」壯漢忍不住回嘴,「快說書吧。」
白葛坐在角落,啜飲著清茶,環顧四周人滿為患的瓦子,想到是自己讓思思上臺說書,英雄式的滿足感頓時充滿身體。
掌櫃看來是真感到勞累,翻了一個白眼,沒有和男子吵架,娓娓道述那個令人牽腸掛肚的故事。
事後想起來,碎音其實很感謝當初的那個男人。
和一些擁有奇怪癖好的客官比,他可以稱得是溫柔有理。
碎音在男人的府裡待上三天後,便回到南樓。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感覺好像什麼都變了,但也什麼都沒變。
碎竹看到自己之後沒有很大的反應,但碎音還是注意到他泛紅的眼眶。
「我還以為你不會回來了,兔崽子。」碎竹倚著床鋪,用著濃濃的鼻音說話。
碎音眨眨眼睛,走上前抱住了他消瘦的肩膀,開始嚎啕大哭。
哭到眼睛乾了,嗓子啞了,碎竹才厭惡的推開了碎音的身子。
「別把鼻涕都擤在袍子上。」他皺著眉斥責。
「你不是總說我們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嗎?為什麼我們要被這樣對待?」碎音吸著鼻子質問。
碎竹的眸子明顯一暗,不過也是剎那的時間。
「那個爺沒教你嘛?這種事也要問我?不就是因為沒錢沒勢糊口飯吃吧。」碎竹站起身來,披上了華麗的外袍,長髮依然毫無精神的披散著。
碎音看著他緩緩步出房間,然後又不爭氣地鼻頭一酸。他胡亂的抹了抹臉頰上的淚水,便急忙跟了出去。
他們到了飯廳,在平常習慣的位置坐了下來,但看著之前讓自己食指大動的食物,碎音卻覺得異常反胃。
「別鬧著脾氣,那個爺是對你太好了否?」碎竹看他久久不動筷,便有點不悅的催促。
「碎綺回來了嗎?」碎音沒有理會碎竹的諷刺,他抬起頭詢問。
碎竹沈默了一下,便又低頭扒著白飯。這是他的習慣動作,只要一問到他不想回答的問題,碎竹的動作總會變得比平日粗魯許多。
一頓飯下來,碎音什麼都沒吃,只是傻愣愣看著碎竹狼吞虎嚥。不消幾盞茶的時間碎竹便吃飽喝足,放下木筷。
幾個大漢走過來把碗盤收去,送上甜品。
「碎綺呢?」然後在碎竹認真的喝著甜豆湯時,碎音又忍不住開口。
「還沒回來呢,他性子烈,一定沒好受。」碎竹低著頭嘀咕。
碎音也沈默了。
自己從小被南樓撿來,被這樣的環境逼的骨氣義氣全都沒有,得知小倌的真相後,自己也只是自認倒楣的抹抹鼻涕還是要生活。
但碎綺不一樣。
他是農家的孩子,在碎音八九歲時才被賣了進來。碎音不確定他是否可以接受被男人這樣對待。他悻悻地拿起糕餅想放進嘴裡,卻被碎竹靈巧的搶了過去。
「空腹別吃甜的,懂否?」他睨了自己一眼,然後把糕餅一口口的咬了下去。
碎音眼睜睜的看著食物消失,卻覺得心中沒有一絲憤怒,很是苦澀。
接下來的好幾天,碎竹都沒有再下樓見客,他和殘雪說自己受寒了,要碎音陪著自己。殘雪沒有反對,他只是看著碎竹紅潤的雙頰沈默的點點頭說了聲,「我知道。」
知道?知道什麼?
碎竹沒有理會碎音懷疑的眼神,他只是滿意的笑了笑,然後關上房門。
在房間裡其實很無聊,碎竹總是要碎音寫字彈琴,然後自己躺在床鋪上睡覺。如果他睡飽了,又會要疲累萬分的碎音拿著話本念書給他聽。
碎音被他折磨到瘦了一圈,但碎竹還是不滿意的擰著他的臉頰罵道,「吃了什麼長大?長肉不長腦。」
就這樣渾渾噩噩的渡下了幾日,在一天的深夜裡,有童僕拿著燈敲門找碎竹。
碎音迷迷糊糊的看到碎竹面色緊張,披上大袍叫喊要出去。
原以為他不會再回來,想不到大約一炷香的時間後他又回到了房間搖著碎音要他起床。
「別總睡,快起來,有正事辦。」碎竹語氣兇惡說道。
碎音覺得很不平,明明就是因為碎竹哥哥平常大白天就睡飽了,才會在晚上這樣正氣凜然的教訓自己。
他睡眼惺忪地揉著眼睛爬出被縟,冷刺的空氣讓碎音的腦袋頓了頓,但他依然壓抑著想要重回被溫暖的衝動。
「碎綺回來了。」碎竹坐在床邊,臉上的表情因為黑暗顯得模糊不清。
碎音愣了愣,隨後馬上從床上跳了起來就要跑到隔壁的房間,但卻被碎竹伸手阻止。
「先披上外衣吧。」他叮嚀。
碎音也沒時間反駁,倉促穿上了衣服,和碎竹一起步入碎綺的房間。
打開房門的那一瞬間,刺鼻的藥味嗆入碎音的鼻子,這讓他站在門外突然有點膽怯。
與之相比,碎竹顯得毫不遲疑,他快步的步入房間,手中的蠟燭為昏暗的房間增添一點詭譎。
床上隆起的人影明顯一動,碎綺鼻青臉腫的樣子出現在碎音的視線裡。
「碎綺!」碎音一個驚呼,便跑上了前想要看清楚他的傷勢。
「別搖床,腰疼的很。」碎綺咬牙,想要站起身來。
碎音看他難受的臉,覺得有點不知所措。
想要伸手拉他,卻又怕弄痛他。
「別起來了,躺著說吧,這時才知道尊師重道。」碎竹點亮房間的蠟燭,輕聲斥責。
碎綺愣了愣,然後拉出一抹苦澀的微笑。碎音又有一種鼻酸的感覺沖上心頭,但他只是眨眨眼睛,從碎綺身邊站起,讓碎竹坐上了床邊檢查他的傷勢。
「怎麼弄得,這傷太不尋常了。」碎竹拉開了碎綺的上衣,然後皺著眉質問。
碎音則是被碎綺血肉模糊的胸膛弄得害怕,他真不敢相信碎綺到底遭受到了什麼凌虐。
「因為我不從,他們便生氣的把我帶到地牢。」碎綺一臉不在乎,但在碎竹手中燒燙的匕首刮掉爛肉時,還是痛得皺起眉頭。
碎音驚呼一聲,隨即轉頭不敢看眼前的景象。
「別那樣喊痛,割的又不是你的肉。」碎竹沒好氣的瞪了一眼碎音,然後繼續手中的動作,「不從就這樣對你?他們不知道你是南樓碎竹的學生?」
「當然知道。」碎綺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但那個男人的臉都種成豬頭了,氣急敗壞也不顧這些了。」
碎音楞了楞,然後張大嘴吧不敢相信。
碎竹也不馬虎的朝碎綺後腦杓拍下,「一出去就鬧事。」
「我只朝他鼻子打那一拳罷了,誰知道那麼嬌貴啊。」碎綺無辜地護住後腦,然後額頭又被重重一擊。
碎音聽那清脆的聲音就覺得痛。
「沒安好心,就要我替你收拾爛攤。」碎竹起身,把醫療器具收進了袋子。
碎綺笑了笑,沒有說話。
碎音抱著碎綺的衣服,愣愣的看著碎竹忙碌的樣子,等到他回過神後,碎竹早已離開碎綺的房間。
「發什麼愣?」碎綺小心翼翼地穿上袍子,狠狠瞪上碎音一眼。
五更的天空,晨曦微亮,這讓房間不再顯得那麼沉重。
「我以為你會很氣碎竹。」思索了半晌,碎音才開口。
「為什麼要生氣?」碎綺不解反問。
碎音眨眨眼睛,沒有說話,他把袍子一件件的遞給了碎綺,讓他穿上。
傷口因為包紮,不再怵目驚心,但碎綺臉上的憔悴仍清楚可見。
等到服裝穿戴完成,碎綺才又開口。
「你以為我會生氣碎竹騙我們嗎?」他坐上了梳粧檯,讓碎音幫自己結髮。
「你不會嗎?」碎音認真梳理著手中青絲。
「我早就知道了,被賣進來的時候繼母就說過了。」碎綺的解釋讓碎音差點把手中的玉簪摔下。
「你早就知道了!」他不敢相信的看著銅鏡裡一臉理直氣壯的碎綺,「你從沒告訴我!」
「我要怎麼說?」碎綺嗤笑,「你怎麼總說絀話。」
碎音氣脹紅了臉,索性放下了梳子,但碎綺一臉不在意的又拿起他自己梳妝。
「被爺叫去時,我以為你和我一樣,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碎音重重的朝碎綺的床鋪坐下,瞪著碎綺的背影。
他覺得自己被背叛了。
「知道又怎樣?不知道又何妨?反正總要面對。」碎綺紮上了個俐落的髻。
碎音的沈默延續了幾盞茶的時間。
房外的腳步漸漸清楚,天色已經亮,南樓的喧嘩漸漸隱去。童僕敲門通報爺要見碎綺,不等他們回應便轉身離去。
「我覺得你好像變了。」碎音的憤怒已經消退了,他垂下眼檢,有點失落。
「可能吧。」過了半晌,碎綺才回答。
房間裡的氛圍突然間漸顯濃郁,聞著醺人的香料,碎音覺得四周有點飄渺。碎綺面無表情的看著銅鏡裡的自己,碎音則一臉黯然地看著碎綺的動作。
「爺叫我。」等到童僕再次來催促時,碎綺才起身要離開。
碎音點點頭,看著他邁開腳步。
「提醒一點,別這樣誣賴我,在爺叫我們的時候,我是真的不知道,不知道那一天來的那麼突然。」在關上房門的瞬間碎綺又開口說話。
碎綺看著緊閉的雙門,低下頭忍不住又吸著鼻子。
半晌後碎竹才從門外探進頭,要他用膳。
碎音看著他白皙的臉龐,然後點頭,緩步離開碎綺的房間。
「欲知結果請待下回分曉。」
安安靜靜的瓦舍,似乎和外面的人潮分離一樣,思思的聲音在耳邊迴蕩,白葛似乎可以聽到碎音吸著鼻子,不讓眼淚流出的聲音,客官們全都低著頭沈思,就連那個表情總帶著些微傲氣的華服男子,手上優雅食著糕點,現在也都低垂眉毛,讓人看不清楚表情。
白葛啜飲了口茶,早已冰冷的茶水讓苦澀的味道在口中散開。
沒有一個人想要打破這沉重的寂靜。
思思說完今天的故事,好像鬆了口氣一般,表情也沒之前這樣沒精神,她跳下勾欄,回到了掌櫃的位置,托著下巴,饒富興趣看著每個客官的表情。
白葛就坐在櫃檯旁邊,喝了幾口冷茶,失了胃口,放下杯子就抬頭和掌櫃四目交接。他覺得自己還是不太能相信,一個平凡的女子會想出這樣的故事。
好像碎音這個小倌,就在坐在他們眼前,認真的訴說自己的故事一樣。有時候白葛甚至還會懷疑,思思是否認識那位名妓碎音。
「客官要喝茶嗎?」思思注意到了白葛探究的目光,表情倏然陰沈,但總歸還知道要維持綠柳的名聲。
「蘿蘿小姐的身體還好嗎?」她應該不會打斷你的說書吧?白葛突然認真的問話。
思思愣了一下,隨即便鄙視的瞪著白葛,口氣不善道,「蘿蘿的身體仍在康復。但要上勾欄還嫌早。」
被誤會了!白葛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的發言有多輕浮。原本還在咀嚼故事的眾人抬頭一致給了白葛譴責的目光,華服男子的僮僕更是直言不諱。
「這位大俠。」僮僕的聲音清清亮亮,正好適合在安靜的地方廣播,「我們都是來聽書的。外面還這麼多人沒位置,要不你就到附近的瓦樓自己找樂子吧,別占著木椅不聽書啊。」
被羞辱了。白葛第一次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教訓,對方還是一個毛沒長齊的小鬼。白葛哀悼自己的一世英名。
「敢問說書人。」華服男子兀自的開口,沒有理會童僕和白葛的互動。他把纖細的手指滑過杯緣,雕刻精緻的的玉簪在陽光的反射下有著絢爛的光彩,「碎音可否有龍陽之好?」
此話一出,眾人又是一陣沈默,白葛不朝痕跡的咳著剛剛嗆喉的茶水,沒想到會聽到如此驚世駭俗的發言。
「不知道。」思思倒是鎮定的搖搖頭,她嬌小的身影幾乎要被木台掩蓋,但聲音仍清楚地傳到每個人的耳裡,「這一點都不重要,所以我沒想過。不管他是否有癖好,那也不是他選擇的人生,為了生活,就算不願意,他也只能這樣度過。」
華服男子輕敲了聲桌面,好像在感慨,又像在讚歎。
「掌櫃說的是。」
思思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轉身離開了綠柳正廳,踩著輕盈的腳步上了樓梯,留下一個消瘦的背影。
人潮這才漸漸散去。白葛依然坐得筆挺,目光毫無掩飾地打量著剛剛開口的華服男子。他有點訝異,這樣一個富家少爺也會到瓦子來聽這種說書。現在當官的為了顯示自己尊貴,總不屑於和他們這些江湖人士來往,更別說沒權沒力的市井小名。依照這樣推算,白葛猜想那個男子應該只是賈人,家裡有錢,卻不是很在意地位。
華服男子感受到了白葛的目光,但他也只是朝白葛客氣一笑,帶著童僕翩然離開綠柳。
白葛又喝了壺茶,拿起了身邊的長劍,也步出瓦子,決定上街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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